以木雕偶 沉心守艺

■本期执行周湖健

泉州素有“木偶之城”的美誉，作为泉州人，想必对于木偶戏也并不感到陌生。流光溢彩的剧台上，伴随着音乐，专业的木偶剧演员用细线操纵着木偶，演绎着人间的喜乐悲欢。在这一刻，现场观众都屏住呼吸，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在了活灵活现的木偶身上。木偶戏精彩纷呈的表演，自然是令人赏心悦目、意犹未尽。当演出结束之后，帷幕拉上，相信不少人会产生这样的好奇：这木偶、特别是栩栩如生的木偶头，究竟是如何制作出来的？

　　傅子聪正在教授学生

殉葬之“俑” 传承唐宋遗韵

木偶，是如今最为耳熟能详的叫法。事实上，木偶的古称应该是“傀儡”，起源于远古用作殉葬的“俑”。根据《旧唐书》《后汉书》等古籍记载，这种“刻木为人、像人之形”的偶人，其实在汉代早就已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表演艺术。有资料记载，当时，不仅是歌舞百戏蓬勃发展的朝代，同时也是傀儡兴盛勃发的时代，而在这个时候，傀儡列于百戏之首。

而木偶真正与泉州的结缘，则要追溯到唐朝末年了。当时，作为“东方第一大港”泉州，宗教文化兴盛，民间信仰鼎盛，有着数不胜数的神佛庆诞、迎神赛会，因此傀儡自唐末传入泉州之后，由于与巫文化关系密切，可谓是如鱼得水。傀儡是一种“刻木像人”的造型艺术，而傀儡头则更是作为傀儡艺术的主要构成部分，亦随之兴盛。

泉州古称“佛国”，长期以来，多元宗教和谐共生、和睦共处。走进泉州的宫殿庙宇之中，便不难见证历代以来泉州民间木偶神像雕刻的高超技艺。无论是泥塑的或木雕的诸神造像，皆较完美地继承了唐宋以来民间的彩绘风格。因此，泉州木偶头造型中一个最主要的特点，即是比较完美地保留了这种雍容丰腴、神韵含蓄的艺术风格。

据了解，作为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工艺品，最初的时候，木偶头像和木偶神像雕塑业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一体的。有资料记载，泉州早期的木偶头一般来说都是由雕刻佛像的专业作坊制作的，而目前历史上所能追溯的，有清代较著名的傀儡头雕刻作坊：“西来意”和“周冕号”。

　　作品《小沙弥》

　　作品《智多星孔明》

万刀雕刻造生旦净末丑

戏台上，灯影之下的木偶，生旦净末丑，一个个精雕细刻、服饰精美、眉眼传神、活灵活现。事实上，台上这些栩栩如生的木偶的诞生，离不开台下手艺人一刀一刻的细心雕琢。泉州南安有一位名叫傅子聪的木偶制作老艺人，他坚持这门手艺已有四十年之久。在这四十年的春秋岁月里，他用刻刀打造了一个个鲜活的木偶形象，演绎了一段段悲欢故事。

傅子聪的雕刻室仅有十来平方米，狭窄的空间摆放着各种制作工具及材料，而在室内的架子上，则密密麻麻地陈列着百余件木偶头样式。据傅子聪介绍，在南安当地，通常来说，木偶戏有提线木偶和掌中木偶之分。“南安至今依然保留着较为浓厚的民俗传统，每逢民间婚嫁、寿辰，抑或是新建屋厦奠基上梁或落成、迎神赛会、谢天酬愿，总会请来提线木偶戏班子表演，以示大礼。”傅子聪说。正是因为表演时需要木偶道具，木偶制作作为一门老行当，一直与之如影随形，传承至今，甚至因此也产生了像傅子聪这样的木偶制作世家。

“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木偶表演师傅，同时也要兼做木偶雕刻。因此，可以说，我从小时候开始，便开始耳濡目染地接触到木偶雕刻，甚至沉浸在了木偶制作的世界之中。”傅子聪告诉记者，他的爷爷当年是泉州提线木偶表演名师陈天恩的好友。尽管出身于木偶制作世家，但傅子聪表示，自己的雕刻技术，更多的还是师从剧组。“当年，我高中毕业之后，便进入泉州木偶剧团，跟随‘国际木偶大师’黄奕缺及道具师吴仕博学习木偶头雕刻。一开始的时候，我的作品比不上其他师兄们，因此也曾产生自卑的心理。好在我的美术天赋好，通过模仿不断精进，很快得到了认可。而通过专业和系统化的学习，我对于木偶雕刻有了更深入的理解，同时技艺也得以提升。”傅子聪说。

时至今日，四十年的从艺时光里，傅子聪初步估计从他刻刀之下诞生而出的木偶，应该至少有两万余件了。这背后是手艺人的汗水和心血。“一个木偶头通常都需要经过几万刀才能够把初步的形象雕刻出来，雕刻的时候，要分三庭五眼，要讲究一定的比例，哪怕是差一点点都不可以。有时候，为了让木偶表演更为精彩，甚至还要往木偶头装上好几种部位的机关……”傅子聪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捏着一个木偶头，十分细致地向记者介绍起了其制作技艺的繁杂过程。

　　作品《布袋戏木偶一旦》

　　作品《祥瑞》

与时俱进传承传统技艺

如今，凭借着雕刻技艺，傅子聪所雕刻的木偶头已成为台湾、泉州等地很多木偶戏表演名剧团的“御用”道具，甚至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藏家，也纷纷将其作品作为藏品收藏。

与此同时，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，木偶制作技艺，也在不断进行革新和改良。傅子聪告诉记者，“以前，制作木偶头完全只能依靠纯手工一刀一刀地雕刻而成，通常来说，一只木偶头仅雕刻部分，便要花费将近一周的时间，时常需要通宵达旦地忙碌赶工。而如今，有了专业的雕刻机之后，木偶的初步模型基本可以交由雕刻机完成，大大节省了时间，提高了效率，一般一天就能做四五个，基本不成问题。”傅子聪说。然而，虽然说有了机器的帮助，但木偶头的雕刻技艺也绝非就成了一种简单的雕虫小技。“木偶头制作最重要的是人物形象的创造。这不仅需要雕刻技艺，同时也需要绘画功底及文化素养。”傅子聪说，“如今，不少年轻人都没见识过传统的木偶，对于人物形象完全没有认知，谈何进行创作呢？要知道，光提线木偶的头像就有72种，而掌中木偶则高达上百种，每个形象都要牢记于心……”

傅子聪一边说着，一边取出自己年轻时候依靠纯手工制作的一只木偶头。尽管经历了岁月的风霜，这只木偶头已有些许磨损，而且从一些局部的细节来看，与现代雕刻工艺相比也似乎略显粗糙，但却完全不影响木偶头人物形象的活灵活现、神采奕奕。正如传统技艺一样，在新时代技术的浪潮之下，依然能够永远鲜活，永葆活力。